我曾经做过一个个案,来访者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。Y是一位大一的学生,她是被保送到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的,而且专业是这所学校最好的专业。当她来咨询的时候,她已经进校二年半了,但还是在上大一,因为前面两年她未能让所有大一的课目及格。她来咨询的时候,离上半年的期末就差一个月了,就是说,如果这次她还不能把上半年的科目考试及格,她就不得不退学了。
这就显得很奇怪,如果她是智力不行,那么她不可能被保送到这所名牌大学。但如果她的智力没问题,怎么可能有些科目考了两年都不能通过呢?
Y显得非常平静,很温和,对于快要退学这件事,也显得非常能接受,并没有感觉难过、悲伤或愤怒。当我们谈论这件事的时候,她好像不是在说关于她自己的事,到像是在说一个根本与她无关的人的故事。
在整个的咨询过程中,她是那么的平静,情绪简直没有一点点起伏。我意识到她的所有情绪似乎都已经被压下去了,对于她来说,应该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情绪了。所以,在咨询结束的时候,我给她布置了一个作业:请她在下次来咨询前,去发一次火,也就是让她去尝试一下愤怒的感觉。
她过了十天才再次来咨询。我问她作业做了没有,她说没有。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没有什么让她愤怒的事情发生。我说你的生活太好了,竟然在十天之中都没有一件事能让你愤怒的。她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顺心的,然后说了好几件让她到不愉快的事情,但她说:“就这样吧”,然后就没了下文。
这是一个情绪被压到极致的个案。Y已经基本没有情绪的感觉了,所以她大量的能量被用在压抑情绪上,使得她用在学习上的能量极少,才会有这样的结局。
在咨询室地外面发生的一幕让我非常震惊。她来咨询时,她的母亲陪着她一起来的(家里在南京租了一套房子,妈妈在南京陪读,而他们家的经济并不是特别富裕)。我送Y出咨询室的时候,她妈妈哭着跟我说她的情况。我把面纸递给她,示意她替母亲擦擦眼泪。她很厌恶地看着母亲,把纸丢给了母亲,而母亲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两次咨询后,是Y的考试时间,很不幸,我无力回天,没有能够让她通过考试。不过,关于这一点,我在开始给她咨询之前就已经跟她及母亲申明过了,这不会是我们的咨询目标。
考试之后,她又来咨询了一次,然后,她们就回家过春节了。
春节过后,她们又来了,这次她母亲的脸上却有着喜气。我觉得很奇怪,女儿要退学了,她怎么会脸上有喜气呢?她母亲先进了咨询室,悄悄地、很高兴地告诉我:今年春节,女儿跟他们一起包饺子了,这是从来没有过的,这让他们感觉这个家终于有了生机。
再后来,Y的老公(他是她的高中同学,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)陪着一位邻居来咨询,他告诉我,他们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了,两个人过得很幸福。看得出来,她的老公很爱她,人长得也不错,而且一看就是一位非常有爱心的人。虽然Y最终没有能够大学毕业,但她同样也有了幸福的生活。
点评:Y是那种情绪压抑得极其厉害的人,可以说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,当时,我形容她就象一个行尸走肉一样,没有任何的情感。但只要打开那个坚硬的外壳,里面的珍珠就会闪光。
与Y一样,到咨询室里的许多来访者会用笑来装扮自己。所以,在人群中,你并不能分辨出来哪些人是抑郁症患者,而且,当别人告诉你某某是抑郁症患者的时候,你可能都不会相信,你会说,他每天笑容满面的,怎么可能抑郁呢?对于这样的来访者,我往往会问他们一个问题:当你在笑的时候,你是真的开心吗?听到这个问题,他们的反应总是一怔,然后说:没有呀,不是开心,但我们对人不就是应该笑脸相迎吗?
而在咨询中,我们发现其实许多抑郁的来访者,恰恰有许多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开朗的人,当这种开朗不是来自内心真正的开心的时候,他们要耗费很多的能量去保持外在形象,而这些可能反而会加重他们内在的抑郁。《哈佛幸福课》和《头脑特工队》里其实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,当我们不允许自己悲伤的时候,我们是很难真正得到快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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